一只墨鱼_看置顶

毛虾不配看我的文|鹤中心杂食,刀剑任意排列组合丨特殊传说丨其他丨AO3:Eyeless_Inkbell

【三日鹤】鹤丸分裂梗

阅前注意:

·文长图多,流量注意

·算是【月降心】的番外,但不影响单篇阅读【本篇→月降心

·6.22审神者就任三周年的纪念文

·最近写得最好的文

·手癌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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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月宗近曾经有着和非人非物的存在变得友好的经历。

那是三日月的身体刚刚出现异状,变得无法出阵的时期。

本丸的结界外延不知道什么时候,连接到了湖泊的湿地,然后冬季到来的时候,那些白雪一样的精灵就这样悄悄降落在了那里。

纤细而美丽,漫步湖边的时候优雅而沉稳,捕捉起鱼类却迅速又凶猛,那样的姿态,总是会让三日月不由自主地想起久远以前见到过的某个刀剑的神明。

于是在出阵也减少了的那个时候,三日月就经常往返于那个湖边,就算什么也不做,仅仅是看着那些白鸟活动的样子,也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大概是自己的存在也引起了对方的好奇,终于在某一次,那其中的一只白鸟走出了栖息地,靠近了坐在远处的三日月宗近。

那是一只美丽的丹顶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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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月宗近睁开眼睛的时候,出现在眼前的是金色的眼睛。

同为平安时代的刀,老爷爷们的起床时间总是比年轻人要早一些,但是在三日月的房间里,另一个人总是会比自己早起,所以睁开眼的时候看见对方金色的眼睛并不是一件稀奇的事情。

但今天出现在三日月上方的视线,却来自两双不同的眼睛。

“早安,三日月。”

银白长发被尺丈束起的人打了个招呼。

“早安,三日月!”

有着小小白色羽翼的孩子露出了大大的笑脸,也打了个招呼。

“……”

转动视线,在房间的角落,白色的少年抱着刀剑,以戒备的姿势侧坐在那里。而另一边则跪坐着三日月所熟知的同室人——虽然三日月一次也没有见过那个人像这样优雅正坐的样子。

“突然出现这么多‘我’,吓到你了吗?”

“吓到了吗!”

一唱一和地,围在三日月身边的两个人露出了期待的表情。

“嗯,大早上看见了那么多鹤丸,还真是吓到我了呢。”从床上坐了起来,三日月伸出手,摸摸了蹭过来的幼童的头:“发生什么了吗?”

发出了小猫一样的声音,小小的孩子道:“今天和乌鸦和狸猫一起喝了酒哦!回过神的时候就已经变成这样了。”

“是吗是吗,和狸猫和乌鸦一起喝了酒吗。听起来真不错啊。”

但果然还是无法从这样的句子中推断出发生了什么,梳理了一下那头短短的银发,三日月转向另一边的人。

被对上了视线的人有些心虚地看向了一边。

“这个嘛……”长发的人抓了抓头发:“早上外出散步的时候,遇见了有人在山间举行聚会,拜托了一下就轻易地让我加入了。没想到那居然是狸猫和乌鸦的聚会啊。不过倒都是些有趣的家伙,离开的时候还送了我药酒,喝了那个药酒之后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原来如此,被邀请进了妖怪狸猫和乌鸦的酒宴吗?鹤还真是受欢迎啊。”

虽然说着这样和平的话,但三日月勾起了很不妙的笑。

并不是平日里一贯地礼仪性的笑,也不是面对鹤丸时会展露出来的温和微笑,眯起了新月的眼中,闪动着危险的冷光。

盛夏的空气在一瞬之间变得冰冷,室内的四个人同时打了个寒颤。

“对……对不起……”

“抱歉啊,三日月。”

在床边的两个人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同时说出了道歉的话语。

垂下眼,低下了头,像是在等着责备的孩子一样,说出话语的两个人都露出了丧气的表情。

这样的话,三日月也就说不出严厉的话语了。

“幼年时候的雏鸟和神社时代的尺丈……吗?”伸出手,三日月触碰了落在床边的一缕长发。

“哦哦, 能明白吗?”

四双眸子同时转了过来。

“啊啊。”

三日月点了点头。

分别之后,相遇之前,漫长的时间之中,那一羽白鸟是如何丰盈了羽翼,舒展了身姿才成为了现在的样子的,三日月并不知晓。

但是之前在两个人神气相接的一瞬,三日月曾经见过束着长发的人,将恋心丢弃在时间长流中的样子。

那样的姿态与眼前的人,别无二致。

“除了雏鹤,都是我所不知道的鹤丸呢。”

更换了无数的主人,经历过了黄泉,驰骋于战场后又被供奉于神社,最后被上供于天皇,在博物馆中被珍藏至今。

虽然看到过书写的记录,也曾经从本人的口中听到过那样的经历,但若是可以的话,三日月也想亲眼看看那样的存在。

被深藏于历史与时间中的,不为人所知的鹤丸国永。

虽然从一开始就没有参与话题,但是在对上三日月的眼睛后,一边的两人还是开了口。

“我是献上之后,陪伴在天皇身边的鹤丸国永。”

展露了得体的微笑,正坐在一边的人道。

“我是,北条时期的。”

而一边抱着刀的人也吐露了简短的句子。

“嗯,是吗?甚好甚好。”笑了起来,三日月转移了话题:“主上那边,已经去汇报过了吗?”

然后四个人同时移开了了视线。

这个本丸的审神者不擅长应对突发事件。

或者说,这个本丸的神审神者,不擅长应对“常识外”的突发事件。

毕竟在战场上的时候,并不会所有事情都如自己所料,所以多少也培养出了灵机应变的能力。但这也仅限于在战场上电光火石般的变化罢了。

看着被迫在自己的面前排成一排的四个人,审神者头疼地按了按眉心。

“刀剑男士原来是可以分裂的吗……”

“老爷爷我可做不到这样的狸猫戏法呢,哈哈哈。”

“我想也是。”

叹了口气,像是认命准备面对事实了一样,审神者拉出了联络用的窗口。

“总之,这边会先联络一下相关人员过来进行处理的,三日月殿下就暂时照看好鹤丸,不要让他们乱跑吧,有什么事请及时过来通知。

“好,我知道了。”

三日月点了点头。

 “然后就是本丸内的广播……”

“哦,这个就交给我吧!”

一边的长发鹤丸接过了话题。

“……”

看着不知道为什么散发出一股无法信任气息的人,审神者沉默了一下,然后移开了视线:“今天的近侍我记得是堀川国广……”

“还真是完全没有被信任呢。”

用袖子掩住唇,一边的献上鹤丸笑了起来。

“没被信任!”

伸出了短短的手指,幼鹤重复了一遍献上鹤丸的话。

“喂喂,这么说起来的话,你们也一样吧。”

神社鹤丸伸出手指了回去。

“虽然都是鹤丸,性格却不太一样呢。”

看着小剧场一样的互动,审神者道。

“啊啊。”

“那么,之后就拜托了。”

“好的。”

然后在处理人员到达之前,三日月就和鹤丸们一起,暂时离开了审神者的办公室。

三日月与鹤丸们走散发生在那之后的十分钟内。

经过走廊的时候正好遇上了近侍的堀川国广,稍微将鹤丸的事情进行了说明,转过头的时候,三日月的身边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

“诶呀诶呀。”

四周查看了一下,审神者办公室所在的天守周围,只有风轻轻地拂过围绕着的水面,碧色的湖水泛起细小的波澜,然后再度归于平静。

没有任何声响,也没有任何人的陪伴,在鹤丸到来之前,大家都出阵了的日子,三日月面对的都是这样的光景。

自己一个人,面对着静默无声的景致,因为千年以来都是这样度过的,所以三日月也已经习惯了。

但是自从迎来了名为鹤丸国永的刀剑后,一成不变的日子也迎来了终结,像这样突然又安静下来的时间,反而让人觉得不自在了起来。

“这还真是,让人困扰啊……”虽然说着这样的话,但那张美丽脸上却浮现出了柔和的表情:“那么,到底藏到哪里去了呢?”

身体和心灵都因为小小的期待和雀跃而变得轻盈起来,三日月迈出了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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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过连接天守和二之丸的木桥,准备前往御殿的时候,三日月听见了细小的脚步声。

就像是猫的肉垫与地板接触,发出让人难以察觉的摩擦那样,有什么人小心翼翼地走在了三日月的后面。

装作没有发现的样子,三日月的唇角浮现出笑容,然后在走过转角时,走进了旁边的房间,并轻轻拉上了门。

“咦?!”

小小的影子浮现在纸门上,羽翼的形状因为身体的转动而被拉长形态。

像是为了确认什么一样,小小的神明在短短的拐角反复来回着,于是走廊上响起了慌乱的脚步声。

于是三日月拉开了纸门。

“鹤丸。”

“哇!”因为吓了一跳,幼小的白鸟发出了声音:“是三日月!找到三日月了!”

看清了来人之后,那一份惊吓立刻被转换成了喜悦,幼鸟扑进了三日月怀里。

出手接住扑过来的人,三日月也笑了起来:“哈哈哈,被找到了呢。”

“接下来就要换三日月来找我了哦!”

抬起头,雏鹤扬起了大大的笑容。

金色的眼睛就像是盛满了蜂蜜的白盘,澄澈而不带一丝杂色。

那是千年之前,曾经与三日月一同住在过三条家的鹤丸。

只是那个时候的鹤丸身上,并没有类似羽翼的东西就是了。

伸出手,三日月摸了摸那份耀眼的颜色。

作为鸟类来说算不上宽阔的翅膀,从背部的肩胛部延伸,轻盈却算不上柔软的羽毛,一层层覆盖着那之下还未坚实的骨骼,最外层的风切羽在尖端留下些许的黑色,比体温要高的温度在手上留下灼热的感觉。

那是之前在水边见到过的,成群迁徙的鸟类的翅膀。

在鹤丸显现之前,三日月曾经几度在冬季造访过哪些鸟类的栖息地,然后和其中一只变得要好了起来。

三日月过去的时候就会亲昵地靠过来,甚至还有几次来到了本丸。

那个时候的白鸟,也曾像这样亲昵地用脑袋摩擦自己的脸颊,然后伸出自己的翅膀,让三日月帮忙梳理羽毛。

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三日月就再也没有见过那只白鹤了。

感受着手间传来的触觉,三日月多多少少想起了那个时候的事情。

 “三日月?”

抬起头,雏鹤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啊啊,抱歉。”恢复了柔和的表情,三日月将被自己揉乱的羽毛梳理好:“只是,稍微想起了一点以前的事情。”

“以前的事情?”

“嗯,以前这个本丸的附近,也曾经有过真正的鹤哦。”

舒展羽翼,飞翔天空,发出的鸣叫响彻天际。

“真正的鹤吗?”

“啊啊。”三日月点了点头,“就跟现在的雏鹤一样,有着翅膀,所以某一天飞走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了。”

一根一根将那些羽毛梳理平整,俯视着幼鹤的人虽然依旧保持着柔和的笑容。

“鹤,不会哦。鹤不会离开三日月的。”抬起头,金色的眼睛直视着自己上方的人:“ 因为,一直以来,离开鹤丸,到看不见地方去的,都是三日月嘛。”

从最初的三条家到之后的足利家,一直以来擅自出现又擅自都是三日月宗近。

幼年时代突如其来的分别,再会之后没来得及传递的情感,就算伸出手也无法抓住那一抹阴晴的明月,被独自留下的总是鹤丸国永。

像是在撒娇,又像是在埋怨着什么,趴在三日月脚上的人声音小了下去。

“鹤丸不想跟三日月分开。”

抓紧了三日月的衣服,幼小的神明将脸埋进对方怀里。

不想明白分别,也不想获得痛苦,只是想一直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这样想法化成实体,伸出双翼。

“想要一直和三日月在一起。”

要是能够展翅飞翔的话,一定就能够到达天空的另一端,这样的话,就能够永远注视着那轮在自己身边的明月了吧。

所以……

“不要丢下鹤丸一个人。”

小小的孩子啜泣了起来。

“鹤丸……”伸出手,三日月搂住了怀里的幼鸟。

“离开的人一直是自己”在那之前,三日月从来没有考虑过这样的事情。

因为一直以来,被丢下、被遗忘的,一直都是三日月自己,所以他从来没有想过,对于另一方来说,离开的反而是自己。

对于那只白鹤来说,应该也是同样的吧。

突然被转移的结界连接,并不是任何一方的过错,却依旧带来了离别。

而所谓的离别,从来都是双向的。

“抱歉啊,鹤,没能一直留在你的身边。”

想要一直呆在三日月身边。这大概是幼小的雏鸟最初的愿望,也是现在的鹤丸国永心中最深处的渴望。

“但是啊,鹤丸,我们谁都没有办法保证不离开对方,这样的事情,即使是你也能够明白的吧?”

因为他们是经由人类之手而被创造出来的神明。

离开或者留下,这从以前到经后都不是他们能够以自己的意志决定的事情。

“但是啊,鹤丸,只有一点我是能够保证的。”尽量让自己的声音轻柔,三日月用脸蹭了蹭孩子柔软的短发:“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你的。”

不管经过多长的时间,不管经由过多少人类,不管变换过多少地方,只有那一份记忆和喜欢的心意不会改变。

只要一直记得的话,总有会再次相见的一天。

“所以,下一次见面的时候,再来到我的身边吧。”

春日的紫藤也好,夏季的紫阳也好,到那个时候就再一次做出邀请,然后牵起自己的手,走向那一片耀眼的风景吧。

“好吗?”

小小的孩子抬起头,金色的眼中摇晃着琥珀的颜色。

“约好了哦?”

“啊啊。”三日月伸出了小指:“约好了。”

伸出手勾上了对方的小指,鹤丸终于再出露出了笑容。

“那么,下一次,再一起玩吧。”

就像是轻薄的纱幕那样,小小的孩子渐渐地变得透明,然后那样的重量伴随着微小的光粒,消失在了三日月的身前。

走廊再度安静了下来。

于是三日月站起了身。

“那么,下一个会在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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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来最小的那只已经回来了呢。”

茶室里传来声音。

三日月转过头,外貌与“平时的”鹤丸国永别无二致的人正坐在桌边。

“哦呀,这还真是……献上时期的鹤丸吗?”

“啊啊。”点了点头,鹤丸从托盘里拿出了一个茶杯:“要来一杯吗?”

“嗯,有劳了。”

三日月抬起脚,迈进了门栏。

切茶、添茶、倒水。等茶香缓缓散开一些后再盖上茶壶,将带着沉红色的液体注入杯中——要是放在平时,是不可能见到这样优雅的鹤丸国永的。

“献上时期的鹤,居然还养成了这么安静的爱好吗?甚好甚好。”

“毕竟我就是这一面的‘鹤丸国永’。”将茶倒满,鹤丸推出了茶杯:“在贵人们身边呆久了,多少也会学会一些有的没的啊。”

“呆在天皇和贵人们身边的鹤吗?”三日月接过了杯子。

“啊啊。”鹤丸点了点头:“毕竟我也模仿着人类学到了不少的事情,弹琴下棋这样的事情我可是也能做的哦。”

“那还真是风雅啊。”三日月笑了起来:“不知道我是不是也有能够听到鹤丸琴声的荣幸呢?”

“现在的话,即使不做那样的事情,心意也已经传递到了吧?”同样也拿起了桌上的杯子,鹤丸用唇碰了一下杯沿:“而且,‘这边的我’是不会对你做那样的事情的。”

吹奏音乐,传递和歌,那是出身于那个时代的他们最早明白的,传递心意的方式。

所以,作为“贵人身边的鹤丸国永”,要是想要表明心意的话,一定会选用最开始学会的方式。

但是眼前的人却说出了“不会对三日月宗进做那样的事情”的话语。

“原来如此,要是没有经历过遗忘的话,鹤就会是这个样子吗?”

把玩着手里的杯子,三日月移开了视线。

没有丢弃恋心,也没有经历过恐惧,若是没有与自己相会的话,鹤丸国永一定就会成为现在的这个样子吧。

但那同时也意味着,鹤丸国永不曾爱上过三日月宗近。

“虽然外貌是最接近的,但内在却天差地别,吓到你了吗?”

轻饮着茶水,鹤丸唇边浮现出优雅的微笑。

时间的河流是如此的漫长,在被水流充盈的分支中,一定也存在着“鹤丸国永没有恋上三日月宗近”这一个选项。

这是三日月曾经想象过,却没有成为现实的事情。

若是自己没有与鹤丸再度相会,或者从一开始就没有相遇的话,那一羽鹤现在必定也是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吧。

但是现在的三日月已经一度拥有过了。

就像是长久以来都漂泊在水中的无根莲,终于在平静的水域中找到了羁绊与停留,若是再度将其捞起,放回河流中的话,就显得过于残忍。

“这么说起来,稍微有点在意呢。”看着杯中的影子,鹤丸开口道:“三日月曾经见过的那只白鹤,后来再也没回来过了吗?”

“啊啊。”

是因为前往了别的地方吗?亦或实在迁徙的途中发生了什么?即使担心,作为被召唤出来的刀剑,三日月也无法轻易离开所属的本丸。

于是他再也没有见过那一只白鹤。 

“是吗。还真是遗憾啊。”放下了手中的杯子,鹤丸转移了话题:“去吧,三日月。”

抬起头,三日月看向对面的鹤丸。

“反正你面对我也会感到不安吧?在雏鹤回来了的现在,我多少也是能够明白的。”

虽然因为只是“鹤丸国永的一部分”,使得现在坐在茶室里的人对眼前的三日月没有太多的情感,但是会察觉到的事情还是能够察觉到。

大概是因为他们都是“鹤丸国永”的缘故。

“让大家都‘回去’的方法,你应该也知道了吧。”放下了喝空的茶杯,鹤丸抬起金色的眼眸,“我会一直在这里的,但是另外的两个人可就不那么好找了。”

“这还真是会给爷爷我出难题呢。”

“但是如果是三日月你的话,一定能够找到的吧。”

鹤丸举了举手中的茶杯。

“哈哈哈,即使是这样的鹤丸也会对我那么信任的吗?”

“毕竟我可是鹤丸国永啊。”

白色的人笑了起来。

“也是呢。”点了点头,三日月站起了身来:“那么之后再见。”

“之后再见。这次,可不要再让‘鹤’逃掉了啊。”

挥了挥手,鹤丸再次向自己的茶杯里添了茶。

然后茶室的门被关上了。

虽然外表是根据时间的不同来划分,但是被分离出来的四个鹤丸的内在,似乎又是由别的因素来决定的。

喜欢粘着三日月的雏鹤,和对三日月没有兴趣的献上鹤容易被找到是理所当然的,但是要找到另外两个人,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神社和北条……吗?”

要是没有记错的话,三日月确实从鹤丸那里听说过,他曾经陪伴主人一同进入过坟墓这件事。

“……”

走过摇曳着盛放花朵的庭院,进入被阳光斜晒着的宽阔道场,顺着石头的楼梯向下走到地下室,然后三日月打开了地下训练间的置物室。

即使配置了能够除去湿气和灰尘的装置,深埋于地下的房间依旧在被打开的瞬间,散发出了微微的霉味。

在那房间深处的角落,灯的光线反射出微微的光。

“嗯,果然在这里吗?”

抱着刀缩在角落里的少年抬起头,金色的眼睛在暗处显得格外明亮。

再没有做出其他的动作,直视着三日月眼睛的人沉默了一下,然后张开了嘴:“三日月……”

就像是在平板地陈述着什么的语调,念出了这几个音节以后,角落里的人再次移开了视线,低下了头。

“鹤啊,在这种地方呆久了,可是会生锈的。”

试探性的迈出了步伐,在对方没有表现出拒绝后,三日月靠了过去。

与自己曾经见过的幼鹤和现在熟悉的青年都不同,缩在那里的,是刚刚开始成长,抽出身体形态的少年。

虽然同样是安静的样子,但与献上鹤冰下流水般的优雅不同,从眼前少年身上散发出来的,是沉沉的死气。

并不是经历了时间洗刷,也不是因为经历了历史的沉淀,而是陷入了绝望的刀剑之灵,再也不寻求自身的存在和人类的供奉,心灵的死亡带来了神气的转变。

三日月从来不知道鹤丸有着这样的一面。

比谁都强大,比谁都好战,比起本丸中任何刀剑都更加接近人类的鹤丸,总是以燃烧着时光的姿态度过着每一天。

保留着遥远记忆的古老刀剑,因为度过了太过漫长的历史,所以对于时间的概念已经与年轻的刀剑们有所差异,所以他们习惯于内敛着神气,以安静地方式度过每一个没有出战的日子。

但是鹤丸国永不一样。

虽然记忆有所缺损,但是鹤丸也是有着近千年的记忆的刀剑,但是自显现的那一天起,他就以那样张扬的姿态舒展着羽翼,在每一天都寻找出不同的乐趣。

那是和三日月不同的,追求着“生”的姿态。

就如同生命本身一样,充满着色彩的鹤丸,比起什么都更要吸引着三日月,终于让三日月也有了对“活着”这件事的概念。

但是那样的鹤丸却也有着像这样放弃了一切,等待着死亡的时候。

虽然曾经在听他本人提起过,但那样叙述的口吻却像是讲述着什么不值一提的古老故事一样,被一带而过。

若是不是亲眼看见的话,三日月大概也不会明白吧。

事实上,三日月也曾有过类似的经历。

经历过战场,沐浴了鲜血,然后被告知再也无法进行战斗,只能就此回到被放置,什么也做不到的时期。

只是,三日月并没有挣扎,也并没有做出反抗,就这样以人身接受了刀的生存方式。

就算那个时候就算已经生出了手脚,也没有探求那羽白鹤的去向一样。

但是眼前的人却和自己不同。

没有任何选择权利和接受的过程,被迫代入泥土之下后,理解了死亡,理解了绝望,放弃了回到战场,放弃了身为刀的骄傲,被困在不见天日的泥土之下,这件事对于鹤丸来说,究竟是多么地痛苦,以至于在重返人世之后,“死亡”依旧成为他内心最深处最大的恐惧和阴影。

要是那个时候,自己就已经明白了这件事就好了。

为了能够再次飞翔而折断翅膀,那个时候的鹤丸国永所经历的,就是那么残酷的事情。

眼前的光景在摇晃着,水汽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充盈了那双包含夜空的眼睛。

“三日月?!”

于是那样的语气也终于泛起了波澜。

“啊啊,抱歉。”

虽然说着这样的话,但三日月却也没有擦掉自己不断滴落的泪水,而是蹲了下来,向着鹤丸伸出了手。

大概是被这样的三日月吓了一跳,抱着刀的人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就这样让那只手轻触了自己的脸颊。

手指上传来柔软的触感,少年的脸颊因为贴在刀鞘与墙壁之间,还带着稍稍的凉意,但因为血液的流动,那样的冰冷也很快就恢复成了人体的温暖。

“抱歉,鹤丸。”

抱歉,在最开始的时候,就放弃了寻找你忘却了自己的原因。

要是能够更早地明白的话,在你显现的时候,也就不会以那样的姿态,无知地触及到你内心最深的伤痛了吧。

“鹤啊,最开始的时候,我还因为你忘却了我这件事,而对你心生怨恨。”

做出了约定,却没有被兑现,第一次再回的时候,鹤丸是以怎样的心情,对自己说出“曾从黄泉归来”这样的话呢?

现在的三日月的话,大概能够理解了。

“原谅我吧,鹤丸。”

将自己的手盖在了脸侧的手上,鹤丸静静地感受着从那一方传来的温度。

“三日月……”闭了闭眼,然后再度睁开,少年如同冰封的脸上,终于也有了溶解的迹象:“那是我的台词,三日月。”

放开了手,鹤丸抹去了对方人脸上的泪痕。

因为自身的弱小,所以选择了丢弃那一份回忆,连同约定一起,被埋葬在了黄泉之下。

但即使如此,在离开泥土的瞬间,那一抹月辉依旧毫不吝啬地将他包裹。

只要依旧能够目视那一抹月光,他就依旧能够战斗。

就算没入泥土,就算被收纳与阁内,只要看见那份光辉,他就能够得到救赎。

“你永远都是我的三日月。”

就如同那轮明月永远指引着自己的方向般,与那轮弯月同样恒久不变的三日月,也是他现在会存在于此的理由。

他是鹤丸国永的恐惧和绝望,同时也是鹤丸国永的好战与荣耀。

只要那一抹月光与夜同在,无论什么时候他都能够再度显露锋芒,投身战场。

“跟会迁徙的鹤不同,我可是无论如何我都会再度回到你的身边的。”

然后少年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这是很久以前,就已经约定好的事,我不会再食言了。”

伸出手,少年捧住了三日月的脸,然后用自己的额头轻触了对方。

“那么,之后再见。”

昏暗的室内,小小的光辉闪耀了起来。

“啊啊,之后再见。鹤丸。”

然后储物室只剩下了三日月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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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哦,真亏你能爬到这里呢,三日月。”

一只手抓住因为一脚踩滑,差点掉下的人,鹤丸满身冷汗地说道。

“哈哈哈,毕竟只要留意的话,这样的地方还是很显眼的。”

要是鹤丸放开手的话,立刻就会从百米高空坠落的三日月,毫无紧张感地道。

以日式城堡作为基础,另外又夹杂着各种建筑风格的这个本丸,有着包括天守在内的多处高塔式建筑,而两个人现在所处的位置就是其中之一。

多重塔式建筑的顶部,明明不是宝塔却依旧在顶端建立了相轮,抬头仰望的时候,金色的贴箔宝珠总是反射着耀眼的光芒。

然后在那旁边,三日月宗近看见了白色的身影。

顺着楼梯走向高处,借用移动式的梯子爬上屋顶,然后在即将登上最后一阶的时候,三日月突然脚下一滑——

“哦哦!”

然后伴随着声音,三日月的手被抓住了。

银色的丝线随着风落到了三日月眼前,抬起头,出现在那里的是露出一脸冷汗的人。

“鹤丸。”

三日月笑了起来。

稍微费了一番功夫,将人拉上了屋顶,鹤丸终于松了口气。

“就算不亲自上来,叫一声的话,我也会下去的啊。”

“不会逃走吗?”

“为什么会那么想?”

“毕竟是在我和堀川谈话的时候就溜走了的人呢。”

掩住唇,弯弯的新月转动眼珠,看向鹤丸。

“这个嘛……我可是为了制止那些家伙才跟过去的哦?但是一时没忍住……”在一边做了下来,鹤丸看向了自己的正前方:“毕竟,‘我’本身就带有这样的性质。”

追随着鹤丸的目光,三日月也将自己的视线投向了前方。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望无际的蓝天。

夏日的天空明亮地仿佛会灼伤人的双眼,那样耀眼而美丽的蓝色,随着天与地的境界变换出深浅不一的色彩,高空的云层被气压拉扯出形状,风与清爽的温度一同,卷裹着熟悉又令人怀念的味道扑面而至。

“三日月,你还记得我才刚刚显现,连路也走不好时候的事情吗?”

“啊啊。”

随着鹤丸一同垂下视线,三日月做出了回应。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刚刚显现出来的鹤丸和人类十分相似,即使不用适应和教导就能够自如地奔走进食,甚至战斗,更不用说行走这种小事了。

在那段时期,鹤丸“连路也走不好”的记忆,事实上也就只有那么一次。

因为无法入睡而擅自外出,被三日月抓到后,两个人曾经在满月洒落的夜月,一同攀登上了能够俯瞰本丸的山坡。

那个时候,两个人看见的,就是与现在相似的场景。

但与那个时候的静谧冬夜不同,被夏季的阳光填满的本丸,充斥着花木的颜色,其间走动的刀剑们带来生活的气息。

“我啊,可是在那天晚上,第一次知道了所谓的‘感动’到底是什么样的情感哦。”

血液在皮肤之下奔流,在心脏的鼓动中,身体也变得灼热,那也是鹤丸在显现之后,明白自己是“活着”的瞬间。

“不过,那个时候的三日月你,却完全没有表现出来被美景震撼的样子。”

如同器物一般,如同人偶一般,如同死亡本身一般,在那个时候的鹤丸眼中,三日月就是这样的存在。

“所以,我一直都想要和你再看一次同样的景色。”

因为那个时候并不理解,于是鹤丸选择了避开那样的三日月。而习惯了等待的三日月,在察觉之后,也没有做出任何解释。

然后就在彼此的身边,两人差点擦肩而过。

现在的话,即使不必说出口,也能够明白对方的所想。

失去的、遗忘的、缺少的……在那之后,都再度回到了这里。

所以现在的话,两个人所看见的,必定就是同样的景色。

房檐的铜铃发出声响,然后三日月再度将视线转向了远方。

“还真是美丽的景象。”

“对吧。”

“啊啊。”

“这么说起来,三日月,你知道吗?所谓的鹤啊,可是一种一生只会认可一个伴侣的存在。”

三日月转头,看向身边的鹤丸。

涌动着层云的风中,带着和那个时候相似的味道,掀起那一头银色的长发。那一轮能够融化冬雪的金色,柔软地流动在他的眼中,然后落入晴空的浅蓝。

然后在他看向自己的同时,那一份蓝变得浓厚了起来。

“我爱你,三日月。”

极其自然地,鹤丸的口中吐露了告白的话语。

“比起任何人,比起任何个体,都要更爱你。”

因为他就是那份恋心的化身。

在那个月夜,那个神社,明白了那份心意无法传递的同时,他就选择了将那份记忆连同自己的长发一起,留在了那里。

但不管是平安时代幼稚的依恋也好,北条时代萌生的爱意也好,神社时代明白的恋爱也好,不管丢弃过多少次,那一份心意都始终被铭记在与记忆不同的地方。

就好像呼吸和进食一样,在变得原来越像人类的同时,那份爱意渐渐深入骨髓。

“所以,我一定会再次牵起你的手的。”

不管遗忘过多少次,不管离开多远的距离,都必定会再度跟随着这份心意,回到三日月的身边,然后做出邀请。

“到了那个时候,可不要拒绝我啊。”

露出了柔和表情,鹤丸笑了起来。

宛如月光剥落的碎片散发着光辉,既不是献上时期的优雅,也不是安达之后的凌冽,虚幻又美丽的白鹤,有着晴空般炫目的生命力。

“啊啊。我一定不会拒绝的。”

“是吗。”然后鹤丸移开了视线,站起了身:“那么,差不多到了回去的时候了。”

察觉到了鹤丸的企图,三日月稍微愣了一下:“鹤丸,你该不会……”

“啊啊,早就想试一次了,但是如果放在平时的话,一定会被责备的吧。”

露出了恶作剧的笑容,开始变得有些透明的人向着晴空,张开了双手。

“等……”

“之后再见啦,三日月!”

然后,就像是真正的白鹤一样,向后退了几步的人,突然用脚蹬了一下房顶上的砖瓦,然后飞向了晴空。

白色羽织被风充盈,如同羽翼般伸展,长长的银色头发就像是从月亮上落下的瀑布,被冠以了鸟类名称的刀剑,就这样被卷入了呼啸的风中。

好像就会那样飞向天空的另一头。

在产生了这样想法的瞬间,离开了塔顶的人在短暂地上升之后很快下坠,然后在接触在地面之前,就那样消失在了空气中。

晴空中传来了长鸣,亮丽的声音穿越天际。

明明还不是繁衍的季节,但在三日月抬起头的瞬间,优雅的白鹤确实伸展着羽翼,滑翔在了天际。

那是曾经在冬天到来过本丸的丹顶鹤。

然后在他的身边,陌生的另一羽白鹤则伴随着那个声音,同样发出了长鸣。

像是在宣示着什么,成双的鹤盘旋在本丸的上空,然后很快消失在了云层的尽头。

“真是的,这一个也是,那一个也是。”

叹了一口气,三日月最终还是笑了起来。

“喜欢给人惊吓的部分,倒是完全一样呢。”

站起了身,让带着光粒的空气拂过自己的脸颊,然后三日月离开了有着相轮的屋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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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欢迎回来,三日月。”

回到茶室的时候,身上的优雅已经完全消失了的人,以不像样的姿势,杵着桌边打了个招呼。

于是三日月也展露了一如既往的温和表情,踏入了茶室。

“欢迎回来,鹤丸。”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就想写的分裂梗,结果拖到了现在……

下面姑且把脑内想象着的鹤丸形象和设定写一下:

【幼年鹤】

形象出自あおぷ太太的条漫→链接

身上有翅膀,小小只,身上还没有金属装具,羽织软绵绵,会跟人再后面转来转去,代表的是和三日月永不分离的愿望和幼年时的纯真无邪(总之就是鹤丸可爱的一面。)

【少年鹤】

形象来源: @Senaviar 这个人送我的出国贺图

有点低气压阴沉,看起来不太好靠近,不亲近人,会自己一个人抱着刀缩在角落里,睡觉也保持着坐姿。代表的是鹤丸对死的恐惧和对战斗的向往。基本上就是鹤丸所有负面情绪的集合体。

【献上鹤】

形象就是刀剑三周年的那个立绘。

外表和现在一样,但是内在基本就是个老爷爷,鹤丸礼仪和修养部分的化身,是鹤丸在尘世学会的所有战斗以外事情的集合体,同时也是唯一一个没有爱着三日月的个体。

【神社鹤】

 
形象来源: @Senaviar跟这个人约的三周年头像。

头发长长,被尺丈(巫女发饰)束起来,身体灵活,像鸟一样。一不留神就会跑到房顶上或者什么高处。喜欢喝酒。惊吓和恶作剧的化身,是所有个体里面最爱三日月的一个。

【相轮】

五重塔屋根的金属部分的总称,塔刹的主要部分。



写作印象是ine太太的这张图,感觉很棒,在脑海里鹤丸正对着的景象仿佛能闻到风的气息,跨越千万年,呼啸而至。

作者: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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