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墨鱼_看置顶

毛虾不配看我的文|鹤中心杂食,刀剑任意排列组合丨特殊传说丨其他丨AO3:Eyeless_Inkbell

【三日鹤】失忆梗(完结)

※描写了三日月的“恐惧”

※可以先看后记

※算是【为鹤所恋】的番外,但不影响单独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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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鹤丸睁开眼的时候,出现在眼前的是手入室的天花板。

“鹤丸?”

然后他转过头,出现在眼前的是抿着唇的少女。

“真是难得会看见主上这么严肃的表情啊,我是突然倒下,吓到你了吗?”

“…..”审神者的嘴角抖动了一下,“你还能说出这种话还真是令人开心啊。”

“哈哈哈,毕竟有惊吓才有人生啊。别生气、别生气。”

鹤丸试图岔开话题。

审神者按了按眉心,叹了口气:“这种时候,生气的倒不该是我呢……”

旁边有人动了一下,鹤丸和转过头。

“你啊,稍微也对鹤丸生一下气会比较好哦。”

“哈哈哈,是这样吗?”

从鹤丸旁边的被子里坐起来的人笑了起来。

“算了……我早就料到会这样了,但是鹤丸,你可要好好道歉啊!”

“啊啊,抱歉抱歉。”双手合十,鹤丸对旁边的人说出了完全没有诚意的话。

“哈哈哈,不要介意,毕竟也有可能是我的疏忽啊。”

“哦,能这么通情达理真是太好了。”

然后空气沉默了一下,鹤丸和三日月同时转向了旁边的女性:

“话说回来,这位先生(这个人)是谁呢?”

两个人说出了几乎一样的台词。

“……”

空气再度沉默了一下。

然后,像是放弃了什么一样,审神者木然地伸手摸向作为近侍的,山姥切国广的本体。

“不不不,请您冷静一点。”

完全知道她想干什么,光忠连忙制止了想要让眼前的人重伤的审神者。

“哦!这不是光忠吗!”

“啊,鹤丸……”

“诶呀,这不是鹤丸吗,甚好甚好。”

“什么,你认识我吗?”

场面变得混乱了起来。

“总之,鹤丸先生,三日月殿下,你们先冷静一下,有些事情要跟你们解释。”

将山姥切的本体拿开,光忠把审神者拉了回来。

花费了一点时间,把情况对两名伤病患说明以后,三日月宗近和鹤丸国永的表情变得微妙了起来。

“嗯,也就是说我和这个……和三日月宗近殿下,是……?”

用白色面具遮住脸的女性露出了微笑:“是恋人哦。”

“咳咳咳咳…….”

“哈哈哈,这么美丽的白鹤是我的新娘吗?甚好甚好。”

“喂!谁是新娘还不一定吧?”

“这种时候让我成为新娘倒也无妨。”

“还真是个狡猾的老爷爷。”

鹤丸移开了视线。

“那么既然两位的身体已经无恙了的话,就回到日常生活中吧。失忆的事情由我来找出处理办法。嗯……要是没记错的话,今天两个人的当番是……田当番。还记得吗?”

从记忆深处提取出必要的资料,审神者问道。

“田当番……啊,玉米的采收吗?”鹤丸想了一会儿回应道。

“没错,看起来这部分记忆是没有问题。三日月先生还记得田里的工作怎么做吗?”女性转向一边的三日月。

“哈哈,要是愿意教的话,我应该也能做田间工作吧。”

“啊,三日月先生果然没有这部分的记忆吗……不过也是啦。”点了点头,审神者再次转向鹤丸:“那么,三日月的照顾工作就交给鹤丸你了,毕竟当初这也是你的工作。要是有什么问题的话就到本丸的最南边或者谈话室来找我,这个应该都还记得吧?其他人的解释工作就交给光忠你了,没问题吧?”

“啊啊,就让我来帅气地完成吧。”

光忠爽快地接下了传达任务。”

 “那么就这样,大家开始工作吧。”

拍了拍手,审神者宣布了解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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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失去了照顾三日月的记忆,但鹤丸却还保留着曾经照顾审神者和其他刀剑的记忆。虽然其中也不乏难以相处的对象,但是当鹤丸看见三日月将内番服直接往狩衣外面套的时候,他还是吃了一惊。

“真是没想到三日月你连换衣服的方法都忘记了啊,真是吓到我了。记忆还真是飞了不少。”

将收获的玉米装进篮子,鹤丸感叹道。

“嗯……可能比我自己想象的要多呢。鹤丸能够帮忙真是太好了。”

侧头露出微笑,三日月黑色的长发落到一边,完整地露出那张有着新月双眼的脸。

柔和而美丽的唇角弧度,但是明明是连空气都带着灼热温度的夏季,从那样的眼睛中却感觉不到任何温度。

“三日月你……”

“嗯?”

“不,没什么……”

鹤丸摇了摇头,移开了视线。

老实说,三日月宗近是很美丽的存在,作为刀的时候自不必说,拥有了人类的躯体之后,那副容貌也丝毫不愧于“天下五剑中最美的一把”这个称号。

从别人的话语中来判断的话,自己和三日月应该是很亲密的关系,但鹤丸从三日月身上却完全无法感受到类似的感觉。

因为一直辗转于人类之手,所以鹤丸对“人”的情感十分敏感,若是一直以来都很亲密的话,就算没有记忆,身体上也会残留那种习惯。

但三日月身上却完全没有。

即使拥有了人身,却依旧有着金属般冰冷的表情,简直就像将什么藏在内心深处而故意表现出的掩饰一样。

鹤丸移动视线,看向一边的三日月——有着“天下五剑”之称而被从始至终被慎重对待的男人,此刻正用可怕的气势试图将玉米的根拔出土地。

“三日月?!??!”

鹤丸连忙冲了过去。

“哦,鹤丸也要来帮忙吗?甚好甚好。”

“不不不不,你可以先解释一下你在干什么吗?”

“我记得这是和麦子一样去壳之后可以成为主食东西,所以像麦子一样整棵收获的话,应该会比一个个采摘下来效率高吧?哪里,别看我这样,其实还是很有力气的。”

“你以为玉米是什么东西啊?总之你先住手。”

因为是过于惊人的思考方式,鹤丸反倒不知道该从哪里受到惊吓才好了。

“你听好了,三日月。麦子可以那样收割是因为需要脱壳,玉米没有脱壳的必要,也没法整棵脱壳,所以需要这样一个个收获之后,再处理杆,明白了吗?”

“唔姆,原来是这么回事啊。”三日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鹤丸知道的还真多啊。”

“不,应该是三日月你太没有常识了吧?”

“说得也是。”

“啊啊,你看脸上这不都沾上泥了吗?可不要再做用脸去接触叶片之类的事了。”

鹤丸十分自然地拨开了三日月落下来的头发,然后用拇指轻轻擦掉了他脸边的泥土。

被阳光直射过的脸上留下灼热的温度,夜空色的眼中氤氲着阳光,然后映出鹤丸的样子——那是让人会不由自主沉沦的美丽。

不过那样的景象中,却没有任何色彩。

像是意识到什么一样,鹤丸猛地放开了手,拉开了距离。

“怎,怎么了吗,鹤丸?”

三日月被吓了一跳。

“啊,不,那个……”用一只手遮住脸,也被自己吓了一跳的鹤丸伸出另一只手,阻止了想要靠近的三日月,然后重新组织了语句:“抱歉,突然靠近你。如果说是被你的美丽吓了一跳,会觉得讨厌吗?”

眨了眨眼,三日月笑了起来:“被这样美丽的鹤称赞,可真是让人感到高兴啊,随意触摸也没关系哦。而且,我和鹤不是恋人的关系吗。”

“啊,这么说也是呢……不过你接受的还真快啊。”

“关于我和鹤是恋人这件事吗?”

“啊啊,我到现在都还没有实感呢。”似乎是想要让自己脸上的热度退却,鹤丸抓了抓头,移开了视线。

“唔姆……说得也是。不过,鹤丸啊,老实说,我其实没有关于这个本丸的记忆。”

“诶?”

“作为刀时候的记忆倒是都好好保持着,但是却没有身为人的记忆。”

“喂喂,三日月,我们失去的应该只有关于彼此的记忆吧?那你刚才……”

“确实是只有失去了和鹤有关的记忆,毕竟显现之前的记忆都还在。我想大概是因为我从显现开始就一直和鹤丸在一起的缘故吧,这样一来,对于鹤丸是我的恋人这件事,也就能够接受了。”用袖子掩住唇角,三日月微微抬起视线,“还是现在的鹤丸已经变得讨厌我了呢?”

这样的表情也太犯规了吧!

从下往上的视线,就像是在谋求着什么的猫一般,让人完全无法说出拒绝的话。

“当,当然不是!”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于是带着红晕的微笑再次回到那张脸上。

如同冬日的湖面终于迎来第一片飘落的樱花,像是被什么敲动一般的情感在鹤丸的心中一圈圈泛出涟漪。

于是他的视野变得模糊了起来。

啊,糟糕这个难道是每个夏天都会经历的……

“鹤丸?”

似乎察觉到了对方的不适,三日月呼唤了他的名字。

“抱歉,三日月,我似乎……”

中暑了。

没有来得及说完后半句话,鹤丸的眼前突然暗了下去。

“鹤丸!鹤丸!鹤……”

下次一定要记得戴草帽啊。

在焦急的呼喊声中,鹤丸的脑海中模模糊糊冒出了这样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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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丸睁开眼的时候,出现在眼前的是熟悉的房间。

“感觉怎么样,老爷?”

一边的药研探出头。

“哦,药研?也就是说,我现在在手入室?还真是给你添麻烦了。”

“啊啊,鹤老爷你比其他人都要白,对阳光各位没免疫的事,差不多也该记起来了吧,刚从手入室出来就又倒下了,还真是灾难呢。”药研将准备好的冷水放到鹤丸的床边。

“抱歉抱歉,下次外出一定会记得做好准备的。”鹤丸爬起身,靠在床上拿过一边的水杯。

“刷——”的一声,手入室的门被打开了。

“太好了,鹤丸已经没事了吗?门口的三日月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走了进来。

“啊,虽然还有些头晕,不过已经没事了,是你把我送过来的吧?让天下五剑做这种事,我还真是罪孽的男人。”

“哪里,照顾同伴不是应该的吗。”

“虽然是这样没错……那之后你又回去继续田里的工作了吗?”

“嗯,路过的山姥切和山伏帮了不少忙,所以很快就完成了。”

“啊啊,那下次他们当番的时候我们可得过去帮忙啊。”

“哈哈,好,我知道了。”

“两位听说是失去了记忆……但是亲密的这一点还是没变啊,我在这里是不是太碍事了?”一边的药研插进话题。

“喂喂,嘲笑病人不是医生该做的吧,药研。”

“鹤丸老爷那是自作自受吧。总之出阵部队差不多要回来了,我得去准备手入室了。两位就请自便吧。”

“啊啊,辛苦你了。”

“给你添麻烦了,药研。”三日月也回应道。

“啊,对了,虽然不知道你们还记不记得,但是你们两个的房间现在在西边的别苑哦。”

“咦?我不是住在小俱利和光忠隔壁吗?”

“鹤丸老爷毕竟和三日月殿下是恋人啊,两个人可是很甜蜜地在同居中呢。找不到的话就让谁带你们去吧。”露出恶作剧一样的笑容,说完这样的话,药研挥了挥手离开了治疗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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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说是失去记忆,但是事实上,鹤丸和三日月失去的都只有跟对方有关的记忆,其余的关于这个本丸或者其他人的记忆都还在,所以生活上应该不会有什么不便的地方,但是只要涉及到和对方有关的部分就会变得一片空白,比如现在:

“我们两个居然单独住在别院里吗?还真是吓到我了。”

看着打理得井井有条的精致庭院,鹤丸坦率地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考虑过时间和季节交错而种,以保证无论何时都会有花绽放的花圃,浅色的石砖搭建的小径延伸到深色木质的小亭,另一端的溪水弯弯曲曲绕过庭院与屋下,汇入另一端的池塘。

“最开始我也下了一跳,虽然审神者也参与了庭院的设计,但是最终执行和调整细节的,可是鹤丸殿和三日月殿下你们两位自己。”

将床铺整理好,示意三日月将怀里的人放过来,一期一振露出了柔和的微笑。

虽然刚刚出阵归来,但是听说了鹤丸和三日月的事后就想来先行探望一下的一期一振,打开治疗室门的时候,正好撞见了因为听说自己住在别院,而满心欢喜想要回去看看的鹤丸从床上摔下来的一幕,不过因为三日月就在旁边,倒也没有真的摔伤就是了。

 “咦?我居然还会照顾花草吗?真是吓到我了。”

侧过头,鹤丸伸出手碰了碰插在一边玻璃瓶里的黄色花朵。

椭圆花瓣微微内敛的花朵,中间有着星星般延伸出的束状花蕊,纤细却又生机勃勃的样子,让看得人不由自主地感到心情愉快。

“啊啊,今年的金丝梅已经开了吗?真是漂亮呢。”

“一期,你居然还知道这个花的名字吗?”

鹤丸侧过头。

一期愣了一下,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再度笑了起来:“这么说起来,确实是连这一部分的记忆也没有了……花的名字可是鹤丸殿告诉大家的哦,说是因为觉得和三日月殿下很像,所以特地为他种下了。这支应该也是鹤丸殿今天为了三日月殿下而装饰上的才是。”

“咦?”

自己居然是会做这么羞耻事情的人吗?

不如说,与三日月相恋之后的自己,居然会对“花”这种东西有认知,还真是吓到了。

“真是漂亮的花。”说着这样的话,三日月伸出手,轻轻碰了碰花瓣。小小的花朵摇曳起来带出香味,于是他用袖子掩住唇,微笑了起来。

并不是之前那种矜持而优雅的微笑,有着新月的眼中,柔和的光彩氤氲开来,那是所谓的“人类的笑容”。

现在的鹤丸的话,能够明白“美丽”是什么意思,那一定是用来形容花和三日月都很适合的词汇。

自己待在这个人身边的时候,一定学会了很多东西吧。多少能够理解失去记忆前的自己为什么会恋上名为三日月宗近的刀了。

只是……

“鹤丸能为我种下这样的花,真是让人开心啊。”那样的笑容在转向鹤丸的时候,微微变得有些不自然,眼中的柔和光辉也动摇了起来。

在面对自己的时候才会出现的不自然,果然是因为三日月他……

“啊啊……”

看到那样的表情,鹤丸的语气也不由自主地弱了下去。

“怎么了吗,鹤丸?”

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三日月询问道。

“啊,不……稍微还有些晕,抱歉啊,明明是你的照顾人……一期,今天三日月可以交给你吗?”

“虽然没有关系……”一期露出有些迟疑的表情,看向一边的三日月。

“我今天就在这里照看鹤丸,不好吗?”

“就算呆在这里,我也只是在睡觉哦?未免也太无聊了吧,这么好的天气就应该出去动动才是,本丸的其他地方你还没看过吧?”

“唔,但是……”

“就这么决定了。一期,这家伙的记忆好像比想象中要丢失得更多啊,麻烦你带他到处转转吧。”

“我知道了。”一期一振点了点头。

“晚餐就拜托你帮我带回来了,可以吧?”

“我明白了。”收敛起了表情,三日月点了点头:“鹤丸你就好好休息吧。”

“啊啊,不用你说我也会做的,那么,晚上见。”

“晚上见,鹤丸。”

“那么,稍后再见,鹤丸殿。”

然后卧室的拉门被关上了。

 

第二章

三日月有着关于一期一振的记忆。

不过那已经是遥远的桃山安土时期,眼前的人尚有着会被竖起的长发,被称为天下一振的时候。

“还真是让人怀念呐,没想到会在本丸遇见故人。”

一期一振微微顿了一下,然后转过头:“三日月殿下在说的是丰臣时期的事吗?”

“啊啊。”

“啊,看来三日月殿下您丢失的记忆真的比意料中要多呢。”露出了有些困扰的笑,一期一振停下了脚步:“关于这个的话,虽然第一次与您相遇的时候就已经说过了……十分抱歉,我没有那段时间的记忆。似乎是因为再刃的关系,那之前的记忆都丢失了。”

“嗯,这么说起来,我们就都是有着丢失记忆经历的刀了?哈哈哈,甚好甚好。”

“倒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经历啊……看起来记忆的丢失没有对您的内在造成什么影响。”一期一振叹了口气。

“哈哈哈,没有什么改变吗?”

“啊啊,那个时候的您也是这样笑着原谅了我。”

“原谅?”

“啊啊,毕竟‘遗忘’这件事情,对于被遗忘的人来说也是一件痛苦的事情。用主人的话来说遗忘似乎是一种‘罪’。”

“罪……吗?”

那是,足以动摇“三日月宗近”的话语。

毕竟在漫长的时间中,三日月一直都被珍重对待,妥善保管。在不断的分和离别中,只有他一直保持着完好的样子,没有任何损伤。逝去的一直都是他人,而他永远都是记住这一切的存在,所以,失去记忆这种事还是第一次经历——

失去他人是惯有的经历,而失去“自己”这种事情是第一次经历。

三日月不清楚自己是否遗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但那些一定是会伤害到被遗忘人的。

被忘记的人是什么样的感觉,这种事情,三日月自己再清楚不过。

三日月之所以是“三日月宗近”那是因为他是不动摇的存在。不管时间怎样流逝,不过时代怎样变迁,其中的“三日月宗近”都一直保持着完整的样子,一直到了现在。

缺少了一部分,伤害了他人的三日月,还能够被称为“三日月宗近”吗?这样的事情,他自己也不明白,但是,从产生这样想法的瞬间,他必定就不再是“不会动摇的三日月宗近”了,所以……

“三日月殿下?”

一期一振的脸出现在眼前。

“啊啊,抱歉……怎么说呢,稍微能够理解‘遗忘他人’这种感觉。”

三日月用袖子掩住唇,掩饰了自己的表情。

“三日月殿下和鹤丸殿的情况的话,记忆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了哦,所以不必担心。”

“啊啊,说得也是……这么说起来,我和鹤丸到底是怎么失忆的呢?”

“啊,关于这个……”一期一振露出了一副有些困惑又有些想笑的复杂表情最终还是清了清嗓,露出了严肃的表情:“这个嘛,三日月殿下,您听完之后可得好好生一次气才行哦。”

“三日月!听说鹤丸从树上掉下来砸到你,结果两个人都失忆了,是真的吗?”

一脸惊慌地冲进餐厅的是三条家的今剑。

参观完本丸,开始准备下午饭的时候,出门的出阵部队也回到了本丸。连整理自己的时间都没有,接到消息的三条家直接就奔了过来。

“今剑……?”

“对哦,我是今剑,三日月还记得吗?”

“那是当然的。毕竟我失去的只有关于鹤丸的记忆。”

虽然没有说实话,但也不算说谎,三日月确实还记得千年之前和自己一同待在三条身边的“今剑”,但是在现世显现时的记忆却没有。不过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这一点还是不要表现出来比较好。

不能让“他人”察觉到自己的动摇。

“那也就是说,兄长大人还记得我们的事吗?”

晚一点出现在另一边的是小狐丸。

“啊啊,抱歉啊,让你们担心了。”

三日月伸出手,失忆小狐丸蹲下来,然后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

“那么,鹤丸也没事吗?”

石切丸走近道。

“应该也只失去了有关我的记忆,只是下午田当番的时候有些中暑,现在在房间里休息。”

“这么看起来,夏天是真的到了呢。”

石切丸感叹道。

看起来鹤丸的中暑,似乎是本丸中用来确认夏天是否到来的标准之一。

“不过还真是灾难呢,今天出阵也遇见了难缠的敌人,之后就让我为你和鹤丸稍微拔禊一下吧——明天轮到三日月你和鹤丸出阵吧?”

“唔姆,这么说起来……”三日月转向大厅里的当番表,自己和鹤丸的名字确实写在明天出阵的第二部队中。

于是三日月转回头来:“那就拜托你了,石切丸。”

“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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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晚饭,回到别院的时候,天色已经开始渐渐转暗。落日的光辉将天空渲染上淡淡的金色,再将长长的影子投落地面。空气中有着甜甜的花的香味,混合在开始下降的温度中,让人感觉到愉悦。

将放置了晚饭的餐盘放在一边,三日月拉开房间的门。

屋内有着平稳的呼吸声,睡在床上的鹤丸似乎没有因为三日月的到来而醒来。浅色的头发落在枕边,在悄悄爬进屋内的金色光线下反射出光泽。

与醒着的时候不同,睡着时候的鹤丸就如同他的外表那样,给人一种安静、纤细的梦幻感。但是清醒时候却会背叛那样的外表,做出各种让人倒抽冷气的举动。

这一次两个人的失忆,也是因为鹤丸想要吓一吓在树下休息的三日月而造成的。

不过,从众人的言论来看,鹤丸和三日月之间的关系应该是相当亲密的,但是……

“三日月……?”有些迷糊的声音传来,金色的眼睛闭上,然后再睁开:“已经到吃晚饭的时候了吗?”

“啊啊,已经帮你带来了。”

三日月起身,将放在旁边的餐盘端了过来。

“能起身吗?”伸出手,三日月试了试鹤丸脸上的温度。

白皙的脸上依旧有着白天日晒留下的红晕,不过温度倒是已经降下去了很多。

“啊啊,已经没事了。”避开了三日月的手,鹤丸坐起身来:“呜哇,今天是怎么了?真是奢侈的晚餐啊。”

看着摆满了餐盘的菜肴,鹤丸的眼睛亮了起来。

“说是鹤丸今天应该消耗了不少体力,所以光忠特别大显身手了一番。你能高兴真是太好了。”

“啊啊,毕竟食物也是惊喜的一环啊,下次得好好谢谢光忠才行。那么,我不客气了!”

用筷子夹起食物,送进嘴里,咀嚼、再吞咽。虽然是本能是一样的行为,但是这些都是拥有了人身之后才能够体会到的事情。对于常人来说理所当然的动作,被鹤丸做出来似乎都有着某种特殊的意义,如果不自觉的话,很容易被那样的动作吸引。

“怎么了?一直盯着我看。”注意到了三日月的视线,鹤丸抬起头:“你难道是还没吃饱吗?”

“不……只是觉得,不论在做什么事,只要看着鹤丸的话,就一点也不会无聊。”

“喂喂,这是在说我无论做什么都很可笑吗?”

“怎么会。”掩住唇,三日月笑了起来:“鹤丸可是我的恋人啊,看着自己的恋人会心生愉悦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你这老爷爷……”移开了视线,鹤丸掩住了脸:“说这种话的时候都不会感到害臊吗?”

“哈哈,这样被红色晕染,不是更像鹤了吗?甚好、甚好。”

“啊啊,虽然之前也说过了,不过,这样的事情我可还没有任何实感啊。突然就接受自己和天下五剑中最美的人是恋人这种事,我可做不到。”

“唔,是吗?嘛,这种事情,慢慢来就好,记忆总会恢复的。”

虽然说着这样温柔的话,但三日月眼中的光辉却暗淡了下来。

记忆会恢。这种事情并没有任何保证。

所以,其实三日月自己也没有鹤丸能够完全成为自己所有物的自信。

现在的三日月其实就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了别人给予的“和鹤丸是恋人”这样的话语。

“失忆”这件事情对三日月造成的动摇,比想象中还要严重,所以现在就只能用“和鹤丸是恋人”这件事来掩饰自己的不安。

因为鹤丸同样是和自己失去了记忆的存在,所以要是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鹤丸身上的话,那份动摇多少能被平复。

不过,在“和鹤丸是恋人”这件事上,三日月自己也没有多少自信。

因为从他人的态度来判断的话,自己应该是和鹤丸十分亲密的存在,但现在鹤丸的态度却有着无法忽视的疏离感。若是恢复记忆后才发现,鹤丸其实并不喜欢自己的话,那份动摇一定会被扩大吧。

那个时候的三日月,到底还能不能保持住“三日月宗近”这个存在呢?

若是不能的话,自己一定会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

但是三日月这样的顾虑,在鹤丸眼中却成了另外的意思。

每次说到“和鹤丸是恋人”这样的话题,三日月的表情必定会变得失落下来,这样的景象,在鹤丸看来就是对这件事感到困扰的证明。

虽然别人是那样说的,但其实三日月并不喜欢自己也说不定。

鹤丸明白自己被三日月吸引,但要是现在做出亲密的举动,事后才发现两个人并没有那样亲密的话,无论哪一方都一定会受到伤害。

对于喜爱的事物,远离才是上策。

这是鹤丸在漫长的历史中所学到的一个准则。

“我说啊,三日月。”

“嗯?”

“虽然说整个别苑都是我们的,但是其实卧室只有这一间吧?”

“唔,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没错。”

“但其实……怎么说呢……虽然不知道有记忆的我是怎么样的,不过,现在的我和以前一样,无法在有人沉睡的房间休息啊,所以我可能要到隔壁的房间去睡,抱歉啊。”

双手合十,鹤丸低下头。

“……”

有着新月的双眼中,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最终三日月还是露出了一如既往的优雅微笑。

“好,我知道了,隔壁房间的整理就让我也来帮忙吧。”

第三章

他看见了闪耀着的风景。,

冰冷的雪屑在风中飞舞着,折射着太阳的光辉,然后雪的碎片渐渐变大,变成了花瓣的形状,淡粉色的樱花花瓣从天而降。

“怎么样,吓到你了吗?”

这样说着,白色的影子笑了起来。

心像是被什么充盈一样。

接下来一定会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情吧,只要是和这个人在一起的话,无论什么时候都会对将要到来的下一分钟,充满期待。

就这样,将自己带往下一个季节吧。

于是他伸出了手。

“哦哦,还真是吓到我了。”

出现在眼中的是比梦中还要耀眼的美丽白色,金色的瞳中,印入他自己的样子。

“鹤……?”

“到起床的时候了哦,睡迷糊了吗,老爷爷?”

三日月闭上眼,然后再次睁开。

“看样子是醒过来了,那么这只手可以松开了吗?”

顺着鹤丸的视线看过去,出现在眼前的是被自己紧紧握住的鹤丸的手。

“啊啊,抱歉。”

三日月松开了手。

“梦见什么了?”

站起身来,鹤丸从橱柜里拿出替换的衣服。

“嗯,做了一个好梦呢。”

“哦?”

“不过……内容我不记得了。”

“偶尔也会有这种情况……来,把手伸出来。”

将浴衣脱下,然后为对方换上狩衣,就像做过很多次一样,鹤丸为三日月一件件穿上防具,最后再将头发打理好。

“好了。”

“唔姆,有劳你了。”

“毕竟是照顾人的责任啊,再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今天应该算是你的初阵吧?就让我吓一跳吧,天下五剑的三日月宗近。”

“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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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条的刀都曾被称为“不杀之刀”,身为其中一员的三日月也不例外。

被那么称呼的理由很简单——作为珍宝被珍藏至今的三日月,历史有记载的出阵记录只有一次。也就是说,三日月原本应该是不习惯战场的存在才是。

拔刀、挥向眼前的敌人,在血液反溅回来之前转身,然后再将刀插向下一个人。若是有人从身后袭击,就自然地侧身避开,然后再次挥刀。就算不去意识也能够做到的流畅动作,就像是身体已经完全记住了战斗的方法,血液与硝烟的味道浸入皮肤,让身体灼热起来。

那并不是三日月熟悉的感觉。

冷静而缄默,从容而温和,这样连血液都被点燃的感觉,并不存在于三日月的记忆中。

必须要冷静下来才行,不能被本能迁着走。

减小挥刀的弧度,在行动之前先做出判断,只要这样的话……

“三日月!”

来不及躲避的风从身后压下,在反应过来之前手刀剑相击的声音就已经响起。

“鹤……”

“不要发呆!到后面去!”

猛地挥开对方的刀,鹤丸跳起,将刀插入敌人的脖颈,然后在以敌人的身体为支点,伸出脚将冲上来的另一个人踢翻,拔刀的同时借用重力将刀再插入另一个人的喉咙。

虽然是行云流水的动作,但只要有任何一点停滞就会导致重伤,是十分乱来的战斗方式。

“啊啊,鹤先生,那个时候的坏毛病又来了。”

一边的光忠叹了口气。

“坏毛病?”

“啊啊,鹤先生刚到本丸的时候一直都是这样乱来的战斗方式,明明跟三日月殿下交往以后已经收敛很多了……”

但现在看来的话,与三日月宗近交往后培养起来的耐心和稳重,也都随着记忆一起消失了。

因为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又会回到被当做装饰品、保存在木盒中的状态,所以每一次的战斗鹤丸都会拼尽全力,毕竟那个时候的鹤丸国永并不知道除了“战斗”之外的生存方式。

除了“惊喜”就是战斗,要是不这么做的话,心就会死去——那是比折断还要更可怕的事情。

所以还能动的时候就尽力战斗,让血液沸腾,让身体灼热,只有这样鹤丸才能够感觉到,自己确实存活于此。

将刀插入倒地敌人的脖颈,同时跃起,与下一个敌人拉开距离,在对方冲上来的同时开始助跑,躲过攻击的同时将刀插入对方的后背,然后转动刀身,砍下从身后靠近的敌人的首级。

只要将敌人的位置都掌握的话,凭借直觉就能够战斗,最坏的情况也就是被敌人击中无关痛痒的地方,不过……

“鹤丸!!!”

伴随呼喊出现的是从身后传来的某种不寒而栗的气息。

那并不是属于历史溯行军的气息,而是更加古老而沉重的……

等鹤丸转过身的时候,出现在他面前的已经是充满了污秽的扭曲存在挥下的巨爪。

“啧!”

想着以损伤右手换取到攻击的时候,没有持刀手却突然被人抓住。

身体被向后拖去,然后是衣物连同肉体一起被撕开的声音。

“三日月!!!”

出现在视野中的是被撕开的肩膀和飞溅的鲜血。

“我没事!”

因为比想象中还要剧烈的痛楚而皱了皱眉,三日月的另一只手也握刀柄,强行将举起的刀用力挥了下去。

黑色的敌人的一只爪子掉落在地。

视线出现了短暂的晕眩,三日月后退了一步,但在倒下之前就被人扶住了。

温热的血液顺着三日月的身体流到鹤丸的手上,炽热的温度如同火焰般足以将鹤丸的理性烧断。

“三日月殿下,鹤先生!”

察觉到这边情况的光忠粗暴地将眼前的敌人斩开,冲了过来。

“光忠,三日月就拜托你了。”

压抑着怒气的语气变得冰冷。

印入那些黑影的金色瞳孔中,细小的火焰燃烧了起来。

“等一下,鹤丸,那些……”

那些并不是普通的敌人。

但是鹤丸却没有要将三日月的话听完的意思,在光忠伸出手就抽回了自己的手,重新握紧了刀。

“鹤丸国永!”

没有理会变得严厉的语气,鹤丸冲了出去。

黑色的敌人发出咆哮,伸出另一只爪子挥了下去,鹤丸猛地停住脚步,然后翻身越开,避开敌人的攻击。但是没有给予鹤丸喘息的机会,看起来笨重的利爪,灵巧地在空中变换了方向,直直地向着鹤丸刺去。

“当!”利爪和刀刃相接,巨大的力道让鹤丸后滑了几寸。

这样的话,近身很难啊。

鹤丸用余光看了一眼和溯行军缠斗在一起的同伴和受伤的三日月。

这样的话就只能……

鹤丸握住刀的姿势改变了。

“鹤丸国永!!!!”

仿佛是意识到了什么,一边的三日月再次发出了警告。

但是再次忽视了来自三日月的警告,利爪因为对方力道的放松,直直地刺了出去,刺穿了鹤丸的腹部,于此同时,鹤丸借助这个机会斩下了敌人的另一只手,同时蹬地起跳、旋转,将敌人的身体从中劈开。

黑色的敌人化作黑色的烟雾消失在了空气里。

鹤丸舒出一口气,将气息调整回来,不至于露出过于凶横的表情,然后走向一边的三日月。

“哟,没事……”

“啪!”

迎接他的是迎面而来的一巴掌。

空气似乎在一瞬间凝固住了。

所有同伴——甚至连敌军都将视线移到了这一边。

过了一会儿才感受到脸上传来的炙热,鹤丸抬起头:

“喂喂,三日月这是什么玩……”

没有给鹤丸说完话的机会,这次伸出的手直直地一拳揍在了鹤丸刚刚受伤的腹部。

“唔……”

在鹤丸因为疼痛弯下腰的同时,三日月伸出手,让他的双脚离开了地面。

等鹤丸意识到的时候,自己已经被人扛到了马上。

失血和疼痛让鹤丸的眼前冒起了很多没有见过的图案和闪光,他听见了有人呼唤三日月和自己的声音,但是意识却不能很好地集中。等他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战斗的硝烟已经平息。

根据旁边的风景来判断的话,应该是在回程的途中,自己也不是刚才趴在马背上的样子,而是与某人共骑的状态,从服饰来判断的话,应该是……

“抱歉啊,石切丸,给你添麻烦了。”

“哪里,不要介意。现在感觉怎么样?”

“啊,意识好歹是清醒了……”甩了甩头,鹤丸看了看四周。

明明已经结束了战斗,但是气氛却没有因此缓和,四周的人都一副沉重的表情直视着前方,甚至不敢移动视线。

原因的话,其实也很一目了然。

众人的前方,某柄有着及高神气的刀,此刻正源源不断地释放着压力,让人感到难以呼吸。

“那个……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这样吗?”

鹤丸悄声道。

“嗯……看起来这次很不妙呢,无论是谁搭话都只会以眼神回应了。”

“唔……”

这下就连鹤丸也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口才好了。

总之,一会儿就先道歉吧。

但是,众人的压力源却完全没有给鹤丸这样的机会。

“呜哇,还真是惨呢。”

看见鹤丸和三日月的瞬间,审神者毫不犹豫地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还真是抱歉啊……因为出现了稍微有点奇怪的敌人,之后再向你报告好了,总之先让三日月……”

“没有那个必要。”

衣领被人抓住,然后下一秒,鹤丸就被人摔进了身后的手入室。

“喂!三日月!你的伤势不是比我严重吗!!”

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印入鹤丸眼中的却是冰冷的新月。

并不是如同之前一样没有温度的感觉,而是确确实实让人感到战栗的冰冷。

俯视着鹤丸的新月中,不仅被抽去了所有的温度和情感,还被灌入了无论谁都无法触及的冰封,仅是一眼,就让人遍体生寒。

鹤丸没有办法对那样的双眼做出反抗。

然后,手入室的门在他眼前关上了。

“嗯,让我猜猜看吧。这次鹤丸又在战场上出现老毛病了?用自己受到攻击,换取消灭敌人的机会?”

新月的眼睛移向年轻的女性。

“真是可怕的眼神呢……不过,三日月你也就会因为鹤丸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了。进入手入室就已经可以确定没问题了哦,道歉也好、教训也好,就留到之后,现在就稍微松口气如何?”

新月的眼闭上,然后三日月深深吸了一口气。

“嗯嗯……没错就是这样……”

然后下一秒,审神者眼前的人就这样倒了下去。

“……”

“诶?等,等一下?三日月?三日月宗近殿下?等……喂!快来个人啊!有人吗!!!!”

审神者的惨叫响彻了本丸的上空。

 

第四章

他听见了水滴落下的声音。

黑暗中,光的涟漪一圈圈荡漾开去,然后出现在他眼前的是充盈水汽的弯月双眼。

啊啊,什么啊,是三日月宗近啊。怎么了?这样的表情可不适合你。

向着那张脸,鹤丸伸出手去。

那么美丽的脸,全都被糟蹋了。还是笑容比较适合你哦,三日月。

然后,像是为了回应这样的话一般,眼前的人用尽全力扯动唇角,露出了微笑。

这是什么表情啊。

鹤丸忍不住想要笑出声。

抱歉啊,三日月,让你留下了这样的回忆。

这次一定不会留下你一个人了。

所以……

“鹤丸国永!”

鹤丸与其说是醒来的,不如说是被人强行拖起来的。

睁开眼,鹤丸眼中出现的是难得露出一脸焦急表情的审神者。

“唔哇,这可真是吓到我了,怎么了吗?”

自己的主人本身是不会情绪外露的类型,说是心思复杂也好,性格恶劣也好,总之一直以来都爱装模作样,一副捉摸不透样子的审神者要是真的露出焦急的表情,那就证明事情真的大条了。

于是鹤丸也强迫自己清醒了过来,收敛了平时不正经的表情。

“三日月……三日月殿下他……”

鹤丸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虽然回到本丸的时候意识已经不是很清楚了,但是鹤丸还是记得,三日月应该是比自己受了更严重的伤,而且流血时间也比自己长,难道说他已经……

仿佛猜到了鹤丸的想法,审神者摇了摇头。

“鹤丸这边的门关闭以后,很快就把三日月送到了隔壁的手入室,身体上已经没有任何大碍了,但是却一直没有醒过来……”审神者深深地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鹤丸你之前说过‘遇到了奇怪的敌人’之类的话吧?那究竟是怎么样的存在,能现在、立刻、马上简洁地说清楚吗?”

看起来似乎是十分关键的线索,鹤丸也不敢怠慢,稍微回忆了一下,斟酌了用词以后,鹤丸开口道:“过程已经有人跟你说过了吧?那么我就直接说我感受到的好了,我认为,哪个存在是‘神’。”

“神?”

并没有怀疑的意思,而是为了得到更进一步的信息,审神者重复了关键字。

“嗯,并不是历史溯行军那种浅薄的存在,而是更有时间沉淀的浓重黑暗。而且,今天击退的恐怕只是那样存在的一个部分。”

“神的……一个部分,吗?”审神者思考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这样的话,应该就能理解了。”

“明白怎么唤醒三日月了吗?”

“不,是明白了三日月为什么会陷入沉睡……我可以借由神力连通你们,这点鹤丸你应该是知道的吧?”

在刀显现的时候为他们注入自己微弱的神力,这样一来不仅可以分辨自己本丸的刀剑,必要的时候还能够掌握刀剑们的行踪和受伤状况。

“三日月殿下他……嗯……用你能够理解的方式说的话就是三日月的灵魂被拉入了意识的深处,也有可能已经被带走,不在躯壳里了。现在我能够感受到的也就只是灵魂和肉体联系着的那一根‘线’而已。”

“有办法顺着‘线’把他拉回来吗?”

很快理解了审神者的意思,鹤丸提出了解决意见。

“这个嘛……鹤丸,你当时应该也是被那个奇怪的敌人击中的吧?我还以为你也醒不过来了呢。”

“啊……那还真是,抱歉啊。”

鹤丸抓了抓头发。

虽然对每一把刀都赋予了平等的爱,但眼前的少女比起其他刀剑更偏心于自己,这一点鹤丸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要是自己也陷入没有原因的沉睡的话,眼前的人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

“看来你自己多少也明白嘛,如果你‘也’陷入沉睡的话,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哦。所以,你要谨慎地做出选择。”

金色的眼睛眯了起来。

“所以你其实是知道怎么唤醒三日月的吧?”

“只能够做出尝试而已。”审神者坐直了身体正经道:“三日月殿下恐怕是因为受到攻击的同时,身体中被黑暗的一部分入侵,所以才会这么容易被‘抓走了’,而现在,同样受到攻击的鹤丸你的身体中也有黑暗的碎片,但是我暂时没有帮你取出来……你明白接下来我要说什么了吗”

“啊啊。”

如果三日月是“离开”了的话,那么就需要有人去将他接回来,最快的方式就是顺着他走过的路,到达他现在所在的地方。

而现在能够找到这条路的,就只有鹤丸国永。

沉默了一下,鹤丸郑重其事地低下了头。

“三日月对于我来说,是很重要的存在。”

很快明白了鹤丸在说什么,审神者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我一定会带着他回来的,拜托你了,永光。”

那是本丸中仅有一把刀被允许呼唤的名字。

于是审神者也只能叹了口气。

“那就交给你了,鹤丸国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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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月记得自己在战场上的感受。

因血液兴奋,因硝烟沸腾,若是忘记一切,丢下理性的话,自己就能够永远这样战斗下去。

但这并不是所谓的“三日月宗近”的战斗方法。

那种乱来的战斗方法是属于“鹤丸国永”的。

但事实上,三日月确实在身体记住的战斗方法中感受到了这些。

自己现在的战斗方式,是受到了鹤丸的影响吗?

如果鹤丸真的是倾心于自己,倾心于了之前“不会动摇的三日月宗近”的话,那么现在的自己还会被那样的鹤丸喜欢上吗?

如果是以前的三日月,一定不会思考这样的问题。

如同流动的水,如同前行的时间,适应变化而能随遇而安,不会因为得失而惶惶不安。

但现在的三日月却已经做不到了。

因为他知晓了“恋心”与“恐惧”。

睁开眼,出现他在眼前的是无边的黑暗。

黑色的水卷起波浪,在那之下隐藏着浅浅的细小光辉。

他正漫步在水面之上。

三日月知道这个地方。

很久之前……不过仔细想想,似乎也并没有过去那么久,总之,三日月宗近曾经来到过这里。

只是那个时候的三日月即没有留意到缓缓转出波浪的水,也没有注意到水下熠熠生辉的细小光芒,而只是静静地等待着自己能够穿越水面,回到“他”身边的时刻。

没有刀能够两度带着记忆来到这里,再携带记忆回归,就是天下的“三日月宗近”也一样。

他大概已经回不去了。

所以此刻的心情就变得格外悠闲了起来。

波浪在他的脚下摇曳着,但草鞋却有着踩在实地上的感觉,若是没有到能够回去的时间,似乎无法轻易穿越水面。

不过,要是用手碰碰看呢?

就在三日月感染到了不知是谁的好气心,准备蹲下身的挥手,某种踏水而上的震动传来。

他看见了奔驰着的半透明的鹿群。黑的颜色穿透它们的身体,下模模糊糊的白色轮廓,水如同被踩碎般,在它们的脚下翻飞这细小的光粒。

那是在“这里”难得一见的,“前往生处”旅途中的一景。

在三日月的记忆中,这样的景象也曾经有过。

不过,那也只是曾经而已。

过于美好的虚幻记忆和眼前的景象重叠在一起,三日月不由自主地伸出了手——

“这里可不是什么适合老爷爷散步的地方啊。”

然后手腕被人抓住了。

出现在三日月身侧的,是在这样的黑暗中过于炫目的白色。

“鹤……丸?”

鹤丸挑了挑眉,“看起来的记忆还没有恢复?”

“这样看来,鹤丸的记忆已经恢复了?”

“啊啊,不然也无法在这种地方找到你这个老爷子吧?回去了哦。”

鹤丸拉住三日月的手。

“回去……吗?”

微微的叹了一口气,三日月摇了摇头。

“鹤丸,我已经回不去了?”

“哈?要说笑话的话……”

“鹤丸,我已经不是‘你所爱的三日月宗近’了,这样的我,已经没有回去的必要了。”

不再是“不会动摇的三日月宗近”,现在恢复了记忆的鹤丸,应该就能清楚地明白自己与之前有着什么样的差别了吧。

宁愿回去面对痛苦的现实,三日月情愿就在这里等待,让虚无的海水正真洗刷掉他的记忆,然后再次降临于世,成为“三日月宗近”。

鹤丸用古怪的表情看了看三日月,“三日月,你是因为受到了黑暗的侵蚀才被‘拉’到这里来的,真正的你还没有死,当然能回得去,而且……”鹤丸转回头,直视着三日月:“你打算藏在这里,然后把我一个人丢去那边吗?”

用袖子掩住唇角,三日月移开了视线:“说不定,那样会比较好。”

鹤丸一定会再度与别人相恋,然后忘记自己吧。

可能是本丸里的其他人,也可能是下一把三日月,毕竟鹤丸是那么美丽又优秀的一把刀。

现在的自己的话……

“我知道了。”松开了握着三日月的手,鹤丸向前走去——“以为我会这么说吗!!!!”

转身,蹬地,然后以可怕的速度向着三日月飞奔回来。

“给!我!咬!紧!牙!齿!!!!”

完全没有给三日月反应的时间,鹤丸整个人扑上来,狠狠用头撞了三日月的脑门。

“咣!”的音效在空旷的黑色中荡开来。

三日月的意识出现了几秒钟的空白,等他再度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处于被人压在水面上的仰躺状态。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你还真敢说出这种话啊,三日月!”

像是发出威胁的动物,按住三日月肩膀的鹤丸,气得露出了牙齿。

“‘留下我一个人’?‘没必要回去’?这种话,要是恢复记忆了,碎刀十次也不够你后悔的!而且……”鹤丸抓住三日月的衣襟,强迫他抬起头来看着自己:“什么叫做‘我喜欢的三日月’啊,明明从千年以前就是个恋童癖的老头子,还真敢说。”

“那个时候,是我先开口的吗?”

“是我。”

鹤丸没好气道。

但三日月却微微勾起了唇角起来:“但是,鹤丸。现在的我,甚至连那种事情都不记得了。这样的我,还能够被你所爱,回到原来的地方吗?”

这样的我,还能够成为“三日月宗近”吗?

“真难得啊,三日月。我还以为会发生动摇的,一直都是我。”轻轻地闭上眼,鹤丸弯腰,吻了对方的唇角:“三日月,我曾经许诺过‘一定会回到你的身边’,我做到了,三日月。那么,你呢?”

【无论何时何处,我必定会回归于鹤丸国永的身侧】

【我一定会再次回到这里的。】

那是倾盆的雨中,曾经许下过,并兑现了的诺言。

“被人所爱的,究竟是怎样的你,你应该很清楚才是,不对吗?天下五剑的三日月宗近大人哦。”

不是象征不变的弯月,也不是最美的三日月——会被鹤丸所吸引,被鹤丸所爱上的,从一开始就是“学会了动摇的三日月宗近”。

“哈哈哈……唔姆,这还真是吓到我了。”

笑了起来,三日月,伸出手,将鹤丸拉过来,加深了之前的吻。

人类的身体可真是不便。

肉体和意识上的缺失,都容易让人变得不完整,即使是三日月宗近也是一样。

三日月宗近知晓了“恐惧”,但同时也是作为人类的三日月宗近,变得越来越完整的证明。

“剩下的就回去再做吧,该走了,老爷爷。”

挣脱了三日月的怀抱,鹤丸站起身,然后伸出手。

“好,我知道了。”

三日月笑了起来,然后递出了自己的手,让鹤丸将自己拉起来。

“不过,还真没想到还会回到这样的地方来。”

看了看摇曳着光辉的波浪,鹤丸感叹道。

“刀剑的归处吗?”

“啊啊,你当时不也来过吗?我们两个可都是死过一次的刀啦。”

“唔……鹤丸当时在坟墓之下,见到的也是这样的景象吗?”

“人类的死亡之所可没有这么温和啊。”

如同连黑暗都凝固的世界中,红色的花朵肆意盛放着。混合着尸体、泥土和花朵味道的地方,从来没有见过光线或水流。

“是吗……”三日月只是笑了笑,没有再多说什么。

“顺着这里,走到有光线的地方就到了,可不要走丢了啊,爱好奇怪地方的老爷爷。”

“哈哈,那可不好说呢,鹤丸一定要紧紧抓牢我啊。”

“是是,我知道了。”

嘴上虽然说着这样的话,但是握住三日月的手,不知不觉变紧了。

在晃动水流的黑暗中,两个人慢慢想着光辉满溢的地方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后记

这是一个讲述了三日月的“恐惧”的故事。

三日月是一直以来被完好保存,没有任何缺失的“完美之刀”,这样的三日月被人类寄托的便是“完美”与“永恒”的愿望,也就是说,三日月是永远不变的。这样的三日月一旦开始出现残缺,不再是“不变的”和“完美的”那么,这样的存在就不再是三日月了。是以这样的理解为基础延伸出的文章。所以三日月意识到自己失忆的时候,才会产生动摇。也就是一个“自我认知”萌发的过程吧~毕竟三日月一直以来都是因为人们认为他是三日月,所以他才是三日月的,他自己认识到自己是三日月又是另外一个不同的概念。

那么,根据上面这个理论会产生一个悖论,那就是“三日月不会动摇”,但事实上,意识到这一点的三日月就已经在动摇了。所以为了掩饰这个“三日月产生了动摇”的事实,三日月紧紧抓住了来自别人的认知“和鹤丸是恋人”,因为这一点是鹤丸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解释起来可能会有点困难,但大概就是“这道题除了你和我别人都会,那么我只要装出我虽然不会但是能够解出来的样子,这样就可以成为你的同伴,而且还是你能够依赖的同伴”的感觉。但事实上,三日月并不能确定鹤丸是不是喜欢自己的,因为鹤丸自己也不记得了。于是两个因素加起来,就成为三日月明白“恐惧”这种情感的导火线。

其实我……超级不习惯写这样的老爷爷们啊啊啊啊啊!什么呀!你们不就是应该情感上甜甜甜,要虐也是虐在剧情上吗!这样胆小又复杂的情感根本不适合你们啦!(←但还是写了)真是想给读到这里的大家士下座,十分抱歉让你们看到这样不坦率的两个人,真是十分抱歉!(←真的士下座了)若是后记的解释,能够在文中能看出一点点都十分荣欣!感谢看到这里的你!

最后一段的黑色世界是“折断的刀剑的去处”,最开始是在清安的【周末的一天】里写到的

参考图片是下面这个~

作者:しあさって  

推特:@siasante

太太画的真的很有意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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